我靠换装系统伪装神女第165节

再后来新秦王也死了,公子政继位,成为秦王政。

七国之中,唯一的秦王。

有时候赵高也看不清楚王上在想什么,总觉得王上深黑的眉目中藏着什么不得了的东西。

但归根结底,那时的王上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小孩。

直到那一天,那一天之后一切都变了。

时至今日赵高还是说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,似乎是一觉睡醒,又似乎只是在一次眨眼,一次低头之间。

等到视线重新清晰,头重新抬起来,世界已经天翻地覆,面目全非。

可是赵高也说不出来究竟是哪里发生了变动。

他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,越来越小心翼翼,有时候赵高也说不清楚,他为什么感到畏惧。

是因为王上,还是因为女君。

有风从赵高耳边掠过,惊动了他混乱的思绪。

重兵阵列,武安君白起亲自坐镇中军,除了微渺的风,没有什么东西能穿透到这里。

赵高在风中迈开脚步,他亲自从仓室中挑选出那套放在最显眼处的衣裳,将之在风中展开。

其实他也不太敢碰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,可王上正看着他,女君也正看着他。

赵高不敢再多做思考了,他端出此生之中最严谨端肃的神色,快速地扫视这衣裳的每一个细节。

他拿出了此生再也不会有过的聪明才智,思维闪动之快,脑浆几乎都在发烫,只为了琢磨这衣裳奇特的形制要如何穿在人的身上。

那个做女奴的母亲在赵高印象里很淡,来到咸阳宫之后不久她就死掉了,赵高只依稀还记得她模糊的眉眼。

但这时候一些记忆忽然无比鲜明地涌上来了,赵高想起来小时候母亲偷偷教他怎么捧起重物,而不至于摇晃。

那或许是那个女人此生所掌握最珍贵的技巧了,她把这东西郑重地教给赵高,所以赵高奇迹般地领会了其中的每一个诀窍。

即便是在此时,他捧着这件轻飘飘又重逾千钧的衣物,手指也始终稳定,没有颤抖。

时间重新又流动起来。

王上说,“为我着衣。”

赵高便走上前,一一为他穿戴上新的衣裳。

衣料挺括如同盔甲,可摸起来又柔软得不可思议,表面是绸缎一般的触感,可是比绸缎还更细腻温润,像是从活物身上扒下来的皮。

完全是陌生的形制,不像是如今的冕服一般,竭力把所有衣料都堆在人身上,堆出来虚假的高大和伟岸。

这种衣裳每一根线条都贴合人体的曲线,腰带并不松松地坠在袍上,也没有很多累赘的金玉作为装饰,只是简洁地一根线条,紧束在腰际。

赵高也不太清楚为什么他会懂得这种衣服的穿法,全程他都处于一种极端混乱的状态之中,仿佛清醒理智,又仿佛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。

扣子一枚一枚的扣起来,领子立起来,履换成靴。

最终嬴政穿着这样一身军装站在万军阵前。

赵高转到他身后为他束起一直披散到大腿的长发,他的脸清晰的露出来,秀美到还带着点稚气的一张小孩子的脸,脱下了秦国历代先君穿过的冕服,换上了崭新的衣裳。

没有人说话。

嬴政凝视着身前一具铁甲光可鉴人的胸甲,似乎是在打量自己的新形象。

系统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。

只有从他的角度可以看到,嬴政根本就没在看自己的影子,他不在乎这件衣服长什么样子,对他来说这是无所谓的事情。

他盯着那块镜子一般的胸甲看,只是在隔着镜子看林久的眼睛。

他第一个穿上这样来历不明的衣物。

他又一次将自己作为祭品,奉献给了女君。

第134章白泽07

对于喜来说,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如梦似幻。

今天之前他不过是个寻常的小吏,最大的愿望是能够攒下两亩田地,但今天之后这一切都变了。

被铁甲手中那把长剑指住喉咙的时候,喜不太懂李斯大人为什么要把自己看管起来。

即便不相信他对秦国的忠诚,也至少要相信他的平庸无能吧?难道他这样的人,能掀起主君大人也为之头痛的风浪吗?

军队来到的时候,喜不太懂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,值得如此的兴师动众。

到最后王上驾临的时候,喜已经放弃思考了。

他意识到事态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,不然他这样的小吏,怎么能有面见王上的资格。

再到最后,王上驾临而无人行礼,所有人都肃然而立,那把持在铁甲手中的剑,依然纹丝不动指住喜的咽喉。

喜干脆连脑子也放弃了,全当自己是一块石头或者一棵野草。

因为他已经认出来这样的阵势……自从商君变法之后,秦国阶级之间壁垒森严,下级见到下级要行庄重的礼节。

但只有在一个场合例外,只有一个规则能够压过商君当年亲自定下的律法。

秦重武德。

唯独在武德压倒礼制的时刻,秦人不需要遵从阶级之间的差异。

从来便是如此,秦国军队远征之前,站在参政大殿之前的演武场上时,从来不必要向秦国历代先君行礼。

此时站在这里的所有人,前面的是秦国的将领,后面的是秦国的士卒,他们面见秦王而不拜,是因为他们正在准备一场征战。

喜茫然四顾,可是仍然什么都看不见。所有人都如临大敌,可他甚至找不到那个所谓的敌人在哪里。

接下来发生的一切,如同梦境一般。

王上撕扯冕服的时候喜已经愣住了。

像他这样的小吏这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王上的面孔,甚至弄不明白先王上与当今王上的分别。

对于喜,乃至绝大多数秦国小吏来说,从庄公襄公到孝公,王上就是这身冕服。

喜也说不上来这意味着什么,应该是有变故要发生,可似乎又是从王上破韩之后,这变故就已经在发生了。

公卿贵胄,王上和将军之间的变故。

这些事情对他来说有些过于遥远了,最后喜只是茫然地看着王上换上新衣。

那种形制古怪的衣物,穿在王上身上,竟然有一种异乎寻常的合适。

冕服的底层逻辑是叠加厚重的衣物,把单薄的身形填充成魁梧的模样,以体积形成威慑,又在这一基础上,增加繁复的装饰,以勾勒威严的气度。

而军装与之截然相反,立领、束腰、衣料硬挺、版型挺拔,每一寸裁剪都精妙至极,每一道线条都是为了更贴合身形。

这种衣服穿在身上,让人一下子就变得瘦长起来。

像是在原本就浓重的轮廓上,又下重笔描了一遍,让人看起来更深邃也更冷厉,骤然望过去,竟然像是看见了凝固在夜色浓处的一道刀光,割得人眼瞳生疼。

片刻的沉寂。

场面忽然变得热火朝天起来了。

李斯拿着册子亲自安排士卒换装的事宜,赵高领着嬴政带过来的侍从,从仓室中把成捆的衣物搬出来,一一发放到每个士卒手中。

交接衣物的同时,李斯看了赵高一眼,赵高平静地回看他,很快又错身而过,重新忙碌起来手中的事情。

至少此时此刻,在揣测王上心意这方面,这两人旗鼓相当。

喜并没有留意到这样的小细节,以他的出身,根本不能察觉到这样的暗流。

他的思路有点混乱……不如说今天一整天,他的思路就没冷静过。

火红的色彩,便在此时映入喜的眼帘。

起先喜以为那是一团火,那种红色轻易引动了刻在基因最深处的恐惧。

王上、李斯,还有军装,这些东西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,一视同仁为更高等级的存在让路。

倘若不是还被一把剑指住咽喉,喜已经要惊跳起来。

但饶是如此,他还是没忍住晃动了一下。

剑刃的寒意几乎斫上他皮肉。

喜一下子清醒过来,意识到那不是一团火,他看错了,那只是个女孩子,披着红色的衣裙。

可那也能算是红衣吗?简直像是一团流淌的血和火。

莫名其妙的,喜不敢看那女孩的脸,只是隐约觉得那大概是个年轻甚至年幼的女孩儿。

她就站在王上身边,一个近到可以被划分为“逾越”的位置。

但所有人都对此熟视无睹,就好像那原本就是她应该在的位置。

喜咀嚼着这个忽如其来的怪异认知,说不出来为什么,但脑子里每重复一遍,这个念头就更根深蒂固一点。

那确实就是属于她的位置,她一直都在那里,只是之前喜的眼睛里看不见她。

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王上身边有个这样的女孩儿,衣着服色也不像是妻妾或者公主。

这样莫名其妙的一个人,莫名其妙的出现,莫名其妙站在如此高位。

跟眼下这些忽如其来的衣物,何其相似。

喜不敢再想下去了。

那女孩火红的衣裾……王上……武安君……

比喉咙上那把剑还更深邃的寒意缓慢淹没上来。

喜绝望地颤动了一下,像是被蜘蛛网黏住的飞虫。

最后这种绝望驱使他从小吏的位置上退下来,也披上了那样的军装。

后来喜从军上战场,取得军功而封侯。

他给家里的兄弟写信,其中提到一句,至今仍然记得当年,女君裁夜为衣。

这件事情……原本并不是他所能够知道的,自从知道之后他也一直守口如瓶,就像是一只蚌默默守着软肉里的珍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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