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完年，京都保持着湿冷，阴蒙蒙的天光看不到尽头。

陈澍最近回来的越来越晚，看着七点还没回来，倪薇直接把煲好的汤带到学校。

一路询问到了实训楼外，这里不允许校外人士进的，倪薇只能给陈澍打电话。

没多久陈澍穿着白大褂出来，表情肃然，倪薇唯恐他看不到，跳着朝人挥手。

“你来干什么？”

“我....你现在得按时吃饭，我煮了罗宋汤，又清淡又好消化。”

天已经暗下来，陈澍的声音寒峭逼人，倪薇眼珠乱转，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。

“汤给我，你先回去。”

倪薇看脸色不好，也就没再坚持，把汤递给他之后就转头走了。

寒风中，陈澍说：“我这两天不回去，你不要乱跑。”

倪薇顿住脚，眉眼紧蹙，“那你住哪儿啊？”

“学校宿舍”

“可你伤...”

陈澍走了。

-

手机响了。

正才思泉涌的倪薇被打断，刚接起来就听到社长怒气难以自控的声音，“倪薇，你这一期的漫画画好了没有？人家都催了。”

“群消息不回，私聊你也不理，你想反天啊？”

倪薇看了眼时间，学长果然催她交稿，赶紧把稿子发过去，然后跟学长表示歉意。

“倪薇，你说话啊。”

现在她没什么好惊慌的，故意怠慢道：“什么事啊？”

佘航哪知道她已经暗度陈仓完毕，对她就是一顿数落，倪薇也不管他，爱怎么说怎么说，反正浪费的是他电话费。

“开学能不能给我换回来？”

“就你连科普漫画都搞不定，还怎么能做漫画，你想都不要想。”

“你...”

倪薇把手机拿上，出门上街买鱼做汤，等她回来佘航还没唠叨完。

后来大约是品出她故意遛他，气愤挂断电话。

倪薇看着煮沸的锅，傲娇“哼”一声，汤盛进保温盒，剩余的给阿婆端过去。

难得天晴，奈本来找她一起去学校，棉花似的白云各自成片，阳光透过云城洒下优美彩光，光看着就让人心情好。

到了实训楼，正要给陈澍打电话就听到有学生从里面出来，交头接耳，议论纷纷。

倪薇听到陈澍的名字，“他们在说什么？”

“好像是什么同学实验出意外，受伤了。”

“不会是陈澍吧？”

倪薇吓得拔腿就往里冲，管他规矩不规矩的，陈澍有个叁长两短才是大事。

实训楼一层是办公室，刚进去就听到有女人的啜泣声。

倪薇缓步靠近，只见陈澍靠墙站着，桌子里坐着一个头发斑白的男人，桌边坐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。

气氛肃穆，男人面色凝重。

倪薇抓着奈本问他们在说什么。

奈本听了会，说：“好像是说陈澍指导的实验出现意外，导致这个女人的儿子手被炸伤，现在在医院里。”

“这不是就讹人吗？是她自己不小心，跟陈澍有什么关系，不行，我跟他们说去。”

欺负我们家陈澍不会撒泼打滚是不是，绝对不行。

倪薇卷起袖子就要往里冲，想到什么又默默蹲回墙角。

“不行啊，我不会日语，进去就是对牛弹琴，根本就帮不了陈澍。”

有了，先把要说的打下来，然后用翻译软件播放出来。

倪薇掏出手机，蹲在墙角绞尽脑汁拟词。

还是要尊重一下的，各位好，我是陈澍的朋友，刚才听到你们的对话。

会不会显得不太礼貌，偷听人家墙脚，先补一句不好意思吧，然后改成意外听到...

任何人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情，但是....

“薇薇”

倪薇茫然抬头，才发现头顶有张脸正盯着，吓得她捂着小心脏就跑开。

陈澍懒懒地倚在门框上，清冷的眼眸平静如水，“你跑这写作文？”

“我...”，倪薇把手机装起来，把他拉出来问，“又不是你的错，干嘛杵在那不说话。”

陈澍睨向奈本，“不知道真情实况的时候，要注意言词。”

没多久女人就出来了，临走前对陈澍深深鞠了一躬，眼泪还是止不住。

“纳尼？”倪薇惊了。

男人走出来，看到陈澍颔首，倪薇也老实照做。

“这是你的女朋友？”

这老头看着挺正人君子，说话怎么这么不着四六，什么就女朋友了，她怎么就...

“让老师见笑。”

男人态度祥和地摆摆手，“既然已经度过危险，你就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

走出实训楼，奈本去找岛作，倪薇与陈澍在校园里闲逛。

名校就是名校，比他们学校好多了，严谨的氛围处处都透着学习圣地的味道。

“京都大学会中文的好多啊。”

“这里每年都会举办汉语大赛，你说呢？”

“那我去了肯定得冠军。”她兴冲冲地说。

陈澍凉道：“就你那遣词造句？”

“那怎么了，你还没说到底怎么回事呢。”

“学生使用错误试剂，导致容器爆炸，受伤。”

他没细说，如果将当时的血腥场面说出来，估计她会受不了，而且这几天学校传的沸沸扬扬，他也不想多渲染这个事情。

“刚才奈本告诉我说跟你有关系。”

“非要有关系的话。”陈澍想了想，“差点崩到我。”

其他就是现场施救而已。

“那你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回家？”

“实验室一团糟，总要有人收拾。”

“那你不早说，害我瞎担心一场。”如果刚才真冲进去了，那得多丢人啊。

找个坐的地方，倪薇把豆腐鱼汤打开，盖子里有个小碗，倒了满满一碗给他。

“我才知道，原来阿姨做汤除了葱姜和香片之类的东西，很少放佐料，这样挺适合我的，就不用担心太咸或者不好喝了。”

陈澍：“反正下锅熟了就行。”

“是啊”，刚顺嘴说完，倪薇笑意就僵住，“这也是我厨艺的体现，哪有你说的这么简单。”

陈澍把碗递给她，“你自己尝尝。”

“不好喝吗？”倪薇喝一口砸么砸么，“挺好喝的呀。”

“我没说不好喝，饱了而已，剩下的你打扫了。”

“.....”

不过她也没浪费，一口没剩给喝了，由衷佩服自己突飞猛进的手艺。

吃饱之后她忽然感叹，“幸亏我成绩不好学了动漫设计，我要是跟你学的一样，一天就得见阎王。”

危险系数太高的活儿不适合她这种粗线条的娃娃。

离校门的时候他们看到奈本一个人独自离开，从背影都能看出落寞。

“岛作不在学校吗？”

“在”，他刚才把白大褂送回去的时候看到奈本在跟岛作说话，不过都是奈本在说，岛作爱答不理。

“那他为什么不送送奈本？”

陈澍转道与奈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走。

“不知道。”

倪薇忽然想起之前奈本说的话，“这个岛作家里很有钱吗？”

“家里开日式餐厅的，独生子。”

“连锁餐厅？”

“嗯，几十家吧。”

那是挺有钱的。

倪薇回头看着已经消失的奈本，有些于心不忍，“有钱也不能这么对女朋友，奈本多好的姑娘，你说是不是。”

陈澍缄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