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3节

谢行周狐疑地看着她,思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。

“说话啊。”

“说什么?”

秦姝一板一眼地掰手指头给他数,“我的第一次谋划,你慢我三步。”谢行周第一次被诬陷。

“第二次谋划,你慢我一步。”扶摇阁地基。

“第三次谋划,你便能与我

同步了。”今日午时。

“哪一次不是与我有关?”

谢行周扔坐在榻上,欣赏女子难得一见的模样,不紧不慢地反问,“是啊,哪一次与你无关?”

“嗯?”秦姝扬眉,假装听不懂他的深意。

谢行周不打算给她机会装傻,“哪一次,不是殿下将我算计个彻底?臣的命好苦,好不容易能跟上公主的步伐,就被公主面对面踩着胡床的威胁。”

“那么,公主这次想要什么呢?”

“小将军,不管你信不信,本宫对你谢家日后能爬到什么位置,没兴趣。”秦姝敛了些神色,认真道,“但以我的判断,日后能接掌大宋武将第一交椅的,除了你不会再有他人,包括陈郡谢氏,也会是你的掌中物。”

“你虽有才,却并不通晓朝堂之道,如若你肯在我身边做事,不仅你谢家此刻危机可解,你也能真正的担起大任。”

“百害无利,就没有这么划算的买卖了。”秦姝越说越认同,言语中还有一些少年傲气,“这机会,外面抢都抢不着。”

谢行周眼角带笑地听完了全程,等她说完才道,“臣记得,那日雨夜,臣当时猜中了陛下对您的猜忌之心。”

“可见陛下对谢家、对您,都是无法全然放心的。”

“如若此刻当真做一幅联手之态,陛下会如何。”

秦姝脸上的傲然之色骤然凝在脸上。

她淡淡道,“我不一样。”

“臣当然知道陛下对公主不一样,臣只是真心觉得,此计会令公主身陷囹圄,如果是为了护着臣,那就太不值得。”谢行周稍稍前倾了些,能更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神。

“如果反倒害了你,还真不如臣今日在刑场上就认了罪。”

“不,不是这个不一样。”秦姝苦笑两声,这倒不是什么秘密,“是他捏着我的把柄,所以我不一样。”

谢行周一怔。

“所以我被猜忌,死不了。你被猜忌,活不了。”秦姝摊手,“我不逼你,你决断吧。”

谢行周目光柔和下来,“臣受公主之恩,理应报答。”

秦姝惊讶地抬抬眉毛,喃喃道,“这么容易。”

谢行周反问,“公主的家臣不少,听说能成为九层台之首也是极为不易的,臣突然想问,谁比较难收服?”

他就不信,就这样单脚踩着胡床,就能叫人乖乖臣服了?

朝上对长公主心怀敬佩、俯首帖耳的大臣,就是这么被威胁的?

他才不信。

这世上就没有比他好说话的人。

秦姝今日跪了不久,到了此时不免有些腿酸,满屋子找不到另一张没被踩过的小椅,只好去榻上坐着敲腿,根本没意会他话里的深意,“许青霄吧,叫他服气有些难度。”

谢行周眼睁睁看着这人毫无顾忌地与自己同坐一榻,虽担心有人闯进来会对她的名声有损,但也寻不到其他法子。稍稍往榻尾退了退,脑子也分辨不出她说了什么,只复述道,“啊...许大将军。”

“是啊。”秦姝突然抬头,“不对,你只是现在答应的痛快,之前本宫帮了你多少呢?还是你最麻烦,特别麻烦!”

秦姝眼里的眸光一闪一闪的,他看着她的模样便忍不住眼底升起温和的笑意,“殿下现在觉得臣麻烦了?臣日后说不定更麻烦,您现在后悔,说不定还来得及,否则万一哪天臣下惹了事,最后却是公主负责,公主到时候可别动气。”

秦姝蹙着眉,“想起来了,你还是要找当年的凶手。”

“还有扶摇阁的凶手。”谢行周补充,“甚至可能会是同一个人。”

秦姝叹了一声,心道你若是能忍一忍,忍到我出了京城,你爱怎么找就这么找,干我底事。

心情愉悦,嘴上也开始贫,“你找你的,到时候真闹出事儿了,陛下生气了,你就死。骁骑营就是我的了。”

谢行周真是开了眼了。

忍不住往前挪了挪,为了方便和她吵架,“你看看,你看看,说来说去又绕回来了吧?公主自己承认了?也别光说他们在扶摇阁上动手脚,公主利用扶摇阁得到了多少?”

秦姝扬起小脸,“多少?”

“区区扶摇阁,却能让公主进可得右卫营,退可得骁骑营。”谢行周学着她方才掰着手指算数的模样,“守,可得六部最重要的工部大权。如此一来,扶摇阁虽然塌了,孙无忧失了张弛,谢家失了钱财,若臣猜的不错,您一会就要去和顾尚书谈一笔交易了。”

秦姝得意之色更甚,一个劲儿地点头,“对对,要不怎么说我秦姝多谋善断呢,好好学着点儿,知道没?以后出门也不要说自己是陈郡谢氏,就说是我秦姝的学子,肯定保你无忧。”

谢行周气得直笑,少年恣意的神色重回脸上,被激得直接忘了腿上的伤,双手做掐状就要逗她,“秦姝的学子?嗯?那我以后可要叫你老师了啊殿下...”

秦姝见状就要逃,哪成想这人忽的痛呼一声,“嘶。”

第042章不对劲

秦姝原本都跳下榻去了,一听这人倒吸口气,赶紧又折返回来。抬手扶了他一把,不厚道地笑道,“少将军,莫不是以为自己此刻还能横扫千军?”

谢行周单手撑在她的手腕处,借力稳了稳身形,抬眼就见她近在咫尺的调笑模样,不禁也勾起一抹笑来。

“臣能捡条命,就是殿下的赏赐了,怎么还敢奢求横扫千军的本领呢。”

“说什么鬼话,你最好一个月内能行动自如。”秦姝顺势让他躺下去一些,随后站起身来,将被子扯过来给他盖好。

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妥,但当被子铺到上面,铺到对方胸脯上的时候,秦姝的指尖忽地一顿。

不对劲,好像有点不对劲...

她怀揣着一丝希望缓缓抬头――那人紧蹙着眉,眸中的认真不容忽视,目光刚从她的指尖移到她的脸上。

她手指发烫,脸上也发烫。

张了张嘴,舌头似乎有点打结,“我...我几乎日日要给听白拽被子的...”

确实是这样啊...要命,他这个眼神是不是要死。

给听白拽被子就是很顺手啊,这不就是...这样这样,再那样那样,就可以弄好了吗...这有什么很不对劲的东西吗?他可以别再看她了吗...

她抿着唇,一幅苦哈哈的如临大敌模样。

病人,因为他是病人,而且他腿不方便,而且顺手。

对,这么简单,他应该能领会到的。

可他只盯着她,那目光幽深,灼得吓人。

秦姝被看得浑身不自在,莫名感知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危险,她几乎是本能的觉得不妙,大事不妙...她迫不及待想走,抬脚就要去一旁的小小胡床上。

谢行周一伸手,轻松拉住她的长袖袖口,“你干嘛去?”

“嗯嗯?”秦姝面露难色,双手护着自己的大袖就要往回扯,“我哪都不去,你别...”

“别什么?”

“别...”秦姝嘴边的话吞了又吞,“别着凉,得好好盖被子。”

想好好盖被子,主要就是你得先松手。

“有公主在,臣应该没那个机会。”

“哦呵呵,你还真是...”她又拽了拽袖子,面上窘迫,手上也怕太使劲弄坏了裙子。

两人一室,到时候裙子又坏了,她就真的说不清了!

他轻飘飘扫了眼那小椅,手上偏不松,“那处脏了,公主千金之躯,坐在榻上不是很好吗?”

秦姝皮笑肉不笑,“是吗?我感觉也没那么好...”

谢行周胳膊又没有伤,力气大得很,再加上秦姝对衣裙的爱护非比寻常,一个使劲就被拽过去。

她腿比眼睛快,单膝抵在榻上,免得自己直接倒过去。

这一抵,秦姝

俯视,他仰视,她一下子就能享受俯视他的感觉。

这倒是稀罕。她定了定神,自身的上位者气势顿时将方才的小局促压了下去,粉唇轻启,清冷的嗓音带着挑衅,“拽公主衣袖?你厉害啊谢行周。”

“臣是行军之人,不拘小节惯了。”剑眉之下,那漆黑的瞳孔隐隐有暗流涌动,不经意地带了一丝成年男子的侵略感。

“不拘小节没关系,本宫治你个不敬之罪,去地牢里清醒清醒,自然就想起皇城之下是什么规矩了,对不对?”

他不动声色地单手撑起身子,“臣要背的罪,估计不少吧?公主算算,够在地牢住几天的,臣一次住个够。”

女子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,上下打量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男子,“好啊,但如若你一直住在这儿,该怎么算呢?”

谢行周的手不知何时从她的袖口移至手腕,隔着衣物也觉着那细腕不足一掌。他几乎是彻底坐起身来,甘愿仰视着那双清眸,只为了看到那双眸里,唯独映着他一人的景象。

他心情很好,“那就加倍。”

秦姝扫了眼搭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,毫不畏惧地往前探了探,秀直的鼻梁就快抵上男子的鼻尖,满意地弯了弯唇角,“看来,少将军不必回家了。”

四目相对,成年男女之间,情愫不言而喻。

他有些舍不得说话。

倒是秦姝自打将那一抹窘迫压在心底之后,神思也清明了起来,“少将军,我叫你一个月恢复,可不是说笑的。”

谢行周洗耳恭听。

“到时你若是领不了兵,可不要怪我拿了你的权。”

“臣的虎符,随时等殿下来取。”男人答应的极为痛快。

秦姝得到满意的答案,刚要退开,却感觉手腕一紧,男人手上用力,“上战场是为将者的天职,只要殿下需要,即便臣还没恢复好,也没关系。”

她瞪了他一眼,吐出的话无情戳心,“无用的人,是没资格站在我前面替我卖命的。”

“臣这一生,还没有吃过败仗。”提到打仗,他身上隐隐显露着强势,“如若不然,臣不会在那个时间被召回京城。”

他说的没错,军功盖世的先帝都能对他那般赞赏,那定然是有赢人之处的。

秦姝睨着他,“知道了,你还不松手?”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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