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

盛拾月放下杯子,顿时不满,气鼓鼓地瞪向宁清歌,自己好歹照顾了对方那么久,这人不夸自己也就罢了,怎么还能诋毁。

宁清歌见状,又轻笑着夸奖:“是会照顾人的小孩子了。”

被夸了又好像没被夸,盛拾月拧着眉头,说不上来哪里不对,又没有被夸之后的愉悦,变扭的很。

醒来就开始作弄人的宁清歌毫无愧疚,只牵着对方的手,放在唇边贴了下就算是安抚,然后很无奈地改口:“我们小九最乖了。”

盛拾月实在听不下去,堂堂一朝丞相不会夸人?她才不信呢,恼怒地掐了下对方的脸,斥了句:“宁清歌。”

那人这才收敛,只是眼尾的笑意依旧不减,好像逗对方是多有趣的事情。

盛拾月白眼一翻,记着之前的事,暂时不和对方计较,继而话音一转,突然问道:“宁清歌,你后腰为何会有、”

她停顿了下,像是在斟酌着字句,而后继续道:“刺青。”

第50章

“宁清歌,你后腰为何会有、”

“刺青?”

话音落下,盛拾月下意识避开对方眼神,偏头往别处看,一边是难以按捺的疑心,一边是怕会触及到对方无法言说的伤痛,故而不大敢直面对方。

周围依旧安静,风吹动树影,惊得一群鸟儿扑扇而起,发出叽叽喳喳的咒骂,空气中泛着股焦灼的闷热。

盛拾月抬手擦了擦额边的汗,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紧张。

可耳畔却响起一声轻笑,莫名愉悦。

盛拾月一愣,不可思议地低头看过去,便听到宁清歌开口,说:“我还以为殿下会生气。”

两人还保持着一坐一躺的姿势,于是盛拾月得以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角度,俯视着对方,可饶是这样,她也没有占到半点主导权,反倒像个手足无措、在向对方低头的人。

而处于下位的丞相大人,却掀开眼帘,漆黑眼眸漾起缱绻的温柔,似水波掀起圈圈涟漪。

她又道:“我以为殿下发现我的隐瞒后会很生气,甚至会把我的枕头又丢下床,将我赶去隔壁房间。”

她声音清冽,不含半点嬉笑意味,好像确实是这样想过。

盛拾月有些不自在,抬手遮在对方的眼前,认真回想了下,才明白宁清歌为何会有此顾虑。

说不好听些,宁清歌一直在故意欺瞒她。

因盛拾月在这段时间经常受伤、而宁清歌又忙碌的诸多原因,两人其实并未同房太多次,鲜少的那几回,不是熄了烛火,便是宁清歌还穿着衣衫,唯一一回能够瞧清的,还是木榻之上的那一次。

不过宁清歌脱了衣服后,便一直骑坐在她身上,即便最后腿脚无力,摔入软垫之中,也是侧躺着对她,而盛拾月那时被新鲜而陌生的玩意吸引,哪里有心思绕到宁清歌身后?

而且等结束之后,她又被宁清歌哄着说出当年往事,她边说边犯困,哪里能注意到刻着脊骨末端的小小刺青?没有说到一半就睡着,已是极力强撑后的结果。

于是一人有意遮掩,一人完全注意不到,好歹是成了亲的妻妻,盛拾月却到现在才知道这事。

盛拾月想到这儿,不免郁闷了下,她在宁清歌面前就好像透明的,从里到外都被看透、看完了,甚至在发生盥室那事后,上上下下被宁清歌亲过一遍。

而她呢?

若不是这一次宁清歌累极,她主动帮忙换了身衣服,不知还要什么时候才能知晓。

可是……

盛拾月抿了抿唇角,却道:“此事、此事与其他事情不一样,我不与你计较。”

宁清歌眉眼柔了又柔,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时候,最后万千话语化作一声轻飘飘的叹息,轻易就被风吹散,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
她的小殿下啊。

世人总说盛拾月顽劣、锱铢必较,可她却不会仗势报复编排、嘲讽她的百姓,就连屡屡得罪她的那些个千门人,她也愿意听其解释,甚至将自己送入危险境地,对于枕边人的欺骗,这人的第一反应只有怜惜,哪怕宁清歌刻意提醒,她想了又想,最后还是放下。

与之对比,被汴京人称赞的屈钰,会因为被盛拾月夺了风头而不满,会因为自己的过错,而迁怒今年的武状元。

自喻为“清流”子弟的许正明,会因输了比赛而设计害人。

那些个嘴上挂着为天地立心,为生民立命的文武百官,私底下也都是一个龌龊样。

就连宁清歌自个,被称做所谓皎月的人,也被贪嗔痴恨爱欲驱使,清冽疏离皮囊下是数不尽的算计,早已陷入这看似市列珠玑,户盈罗绮的盛世泥泞里去。

就如稚儿拐卖一案,若她出手,即便只是稍稍阻拦,也能使此案不会被六皇女轻易压下去,可盛拾月担忧她被牵连,不肯提,她就不曾理会。

思绪落到这儿,宁清歌闭上了眼,突然有些庆幸,庆幸盛拾月遮住了她的眼睛,以至于许多情绪都被压在眼底,不被对方得知。

这个大梁早就烂透了,从顶上那位到三公九卿,甚至是小小杂吏,像是一颗看似外表枝叶茂密、实际已被蛀虫掏空的树,随时都可能被风吹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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